幼时贪玩,周末总闹着要回乡下去寻欢作乐。当时暂且还是家中的独生女,母亲常常依着我去乡下放开了玩。
我自幼乖巧,倒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,经常一本正经地教育同乡男孩子爬树很危险,最后却被他们口头欺负到跑去找爷爷。爷爷身板小脾气又好,斗不过这群油嘴滑舌的泼皮,只能握着我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我。我的手柔嫩细滑,爷爷的手皲裂干燥,我虽很感激爷爷对我的安慰和开导,但双手总觉得不舒服。久而久之,我开始有点抵触爷爷的双手。
那天,夜空低垂,点点繁星坠入宁静的小村庄。爷爷站在木桌旁准备明天要卖的豆腐,把它们放进容器安置在冰箱里。我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,手上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为我驱赶闷热。那头,爷爷忙活好了,转头笑着对我说:“乖孙女,可以回去睡觉了。”闻言我揉着双眼起身,却得到了爷爷的不满,边伸出手边嘱咐我别揉眼。凹凸不平的手带给我强烈的不适感,在烦闷困意的驱使下,我生气地推开了老人家。
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,我慌张地低下头,诘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错。我好后悔,紧紧捏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抬头:从他黑白相间的头发,看到布满血丝的双眼,再看到那双有着千沟万壑的手……岁月啊,就像一把无情的刀,在他脸上手上留下一刀刀难以抚平的疤痕。他一定很受伤吧,我想,只是一对枯萎的双生花,有什么好嫌弃的呢?我总有一天也会拥有的啊。思及此,我朝老人家走去,轻轻牵起他的手,却紧紧地握在手心里:“爷爷,星星点灯喽,咱也该歇息了。”
我们一大一小在乡间小路上留下一了深深浅浅的脚印,紧紧相依偎着的,是一左一右外形不一的手。柔嫩的手尚且未经世事,粗糙的手早已饱经风霜。此时此刻,我希望粗糙能愿意原谅柔嫩的任性,让我能握住他的手。
我想握住他的手,无关风月,只想陪他安稳地走过人间四季,在有且仅有的剩余生命中幸福地生活下去,直到最后一天的春暖花开。